会计丑闻不断，审计难以被驯服

北方苍凉月

很多年前，我参加了伦敦布鲁内尔商学院（Brunel Business School）的一个讨论会，会上通常没机会碰面的人们聚集一堂，包括机场经理，酒吧老板、医护工作者以及其他来自私营和公共部门的人士。

会上有两位卫生访视员做了报告——他们是社区保健护士，负责在婴儿出生后上门拜访新生儿的父母。据卫生访视员介绍，他们的工作性质比较矛盾。他们上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但同时也需要注意任何令人担忧的迹象，例如产后抑郁或虐待儿童。

这是一种尴尬的情境，布鲁内尔商学院的会议组织者表示。企业工作人员中有没有人有过和既是来帮忙的又是来监视的人打交道的经历？

有过，很多人异口同声地说——比如我们的审计师们。

此次会议以后的很多年已经证明了上述两种职业之间的差异有多么大。如果事故在卫生访视员的眼皮底下发生，他们将在公众问询环节备受羞辱，并受到小报连篇累牍的攻击，以至于很多人再也不能继续做这份工作了。

而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师们则似乎总是能够兴旺发达，不管他们做得怎样。英国《金融时报》去年12月报道称，“安永（EY）因给一家公司所做的审计工作被处于75万英镑罚款，这家公司的表现令很多人的圣诞节蒙上阴影”。报道指的是安永在审计Farepak时所扮演的角色，有11.4万人将自己的积蓄托付给了Farepak，但这家公司却陷入了倒闭。

英国《金融时报》去年9月报道称，“德勤因为MG罗孚（MG Rover）一案被处以1400万英镑罚款”，原因是未能处理好与投资者之间的利益冲突。这些投资者从MG罗孚榨取了约4000万英镑资金，这家汽车生产商随后倒闭，导致6000人失去工作（德勤现已获许就部分判决提出上诉）。

英国《金融时报》2012年1月报道称：“普华永道（PwC）因审计过失被罚款140万英镑”，该公司的英国子公司在审计中未能发现，美国的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对于数十亿美元的客户资金没有做到有效管理、专款专用。

上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表示，毕马威（KPMG）已同意支付820万美元罚款以了结指控，该公司被起诉是因为其向现有审计客户不恰当地提供了非审计服务。

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FSA）表示，在2008年银行业危机爆发前，审计师们在审计金融机构的过程中所表现的“怀疑精神的欠缺令人担忧”。

2002年，安达信（Arthur Andersen）因为同时担任安然（Enron）审计方和咨询方的双重角色而身败名裂，此前这家美国能源交易商以不太体面的方式陷入破产。

监管当局当时认为，导致问题的原因在于安达信同时提供了审计和咨询两种服务。如果一家公司希望拿下为另一家企业安装计算机系统或者重组制造部门的合同，前者或许不愿揭露后者存在的违规财务操作。

这就好比卫生访视员一方面要留意婴儿是否表现出了令人担忧的低落情绪，另一方面又要向婴儿母亲推销母乳替代品。

美国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限制了会计师事务所向审计客户提供的服务。这些会计师事务所表现出了痛彻反省的姿态，它们的咨询子公司大部分被出售或剥离了。普华永道推出了一部美国电视宣传片，片中一名司机在被他撞坏的车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宣传语是“清白的良心是最柔软的枕头”。

不过这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再次大力发展咨询业务。过去五年中，这些公司的审计收入下降了50亿美元，咨询收入则上升了161亿美元，2013年的总收入增长至1138亿美元，高于2012年的1102亿美元。

虽然会计丑闻依然层出不穷，但会计师事务正在大力游说政府，反对推行重大改革。此前有一份监管草案显示，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正在考虑命令会计师事务所剥离咨询部门，并将审计关系的最长期限规定为六年，导致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发起反击。

这种反抗总的来说产生了效果。目前看来，会计师事务所似乎能够继续进行绝大多数咨询业务，只要他们从一个客户那里得到的咨询费收入不超过他们向同一客户收取的审计费用的70%。企业每十年必须换一次审计方，但如果他们通过招标选择审计方，合作期限可以再延长10年。

我第一次写与这个题目有关的东西是在30年前（相当于3个欧洲审计周期，招标选择审计方的话，则为1.5个审计周期）。如今，大型会计师事务所在陷入如此之多的麻烦的同时，还能保持住一个古板严肃的公众形象，每当旧有咨询业务被砍掉后总能发展出新的咨询部门来，这种能力简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任何试图进入审计行业的人都可以放心，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被驯服的行业，更不用说死掉了。虽然可能不像卫生访视员那样对社交大有帮助，但薪水可比卫生访视员要高多了。